亦梦君

34.

“这次白纱纱伤得是自己，万一她伤得是你，我杀人的心都有…”

“我不想你因为我被人要挟，遭人报复…”

“从现在开始到你毕业，只是分开，不是分手…”

冯薪朵瞪大双眼听她说着这样那样对两个人都好的话，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掉进凉水冒出一阵滚烫的蒸气后瞬间变灰，紧接着腹部卷起一阵绞痛，不知是肠胃还是子宫被冰冷的勾子搅得生疼。

“朵朵？”

陆婷见她脸色不对，伸手去摸额头被她躲开。

冯薪朵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小屋门口，后颈冷汗直流，半晌儿回复陆婷一句话。

“让我想想…”

冯薪朵嘴上说要想一想，可回去之后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第二天来学校整个人头昏脑胀，大脑当机一样始终重复着陆婷说得话，分开，分开，分开…翻来覆去说得她三魂六魄都快和肉体分开了。

“距离期末考试不到一个月，大家把心收一收。”

陆婷合上教材，瞄了眼坐在靠墙位置的冯薪朵。整节课她都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和以前怄气故意作对不一样，隔着好几排桌子陆婷都能感受到她虚弱的身体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颓丧。

“课代表跟我去办公室拿作业。”

陆婷说完特意敲敲讲桌，生怕冯薪朵听不见。

“朵朵，陆老师叫你呢。”

张雨鑫推了推冯薪朵的肩，以为她真的睡着了。冯薪朵睁开眼，有气无力的求张雨鑫替她做一天课代表。

“她要是问，就说我肚子不舒服，不想动…”冯薪朵说完扭过头继续趴着，整个人佝偻着身子病怏怏的，谁看了都心疼。

陆婷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出来的是张雨鑫失落地垂下眼。

“你是没看到，刚才陆老师发现出来的人是我表情有多失望。”

张雨鑫从办公室回来手里拿一沓试卷，还捧着一个保温杯。杯身史迪仔憨厚的笑容显而易见地告诉冯薪朵它的主人是谁。

“听说你肚子不舒服，陆老师马上从储物柜拿出姜茶泡上枸杞，还有暖贴，零食和止痛药，叮嘱你吃药前一定要吃东西，还有姜茶要趁热喝。”

冯薪朵接过保温杯，满满一杯热腾腾的姜茶握在手里沉甸甸，慢慢抿了一口，姜茶又烫又辣。陆婷托张雨鑫送来的每一样东西对她都是有益的，她知道，只是暂时做不到。

“唉，自从发卡走了，黄老师沉默寡言，陆老师闷闷不乐，现在连你也郁郁寡欢，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雨鑫说着说着竟抽抽嗒嗒哭了起来。冯薪朵把零食塞进她嘴里，眉头紧皱喝一口姜茶，腹部的寒意稍有缓解，上课铃响，这节是语文课。

现在二班仅剩的快乐源泉就是孔肖吟，有她在，至少钱蓓婷和孙芮永远不会没精打采。

“上课睡觉像什么样子，出去站一会儿。”

冯薪朵应声起立，按住想为她解释的张雨鑫，破天荒地乖乖领罚走出教室。

走廊空无一人，冯薪朵依着窗台眺望窗外凋零的树丛满脸落寞，平时的年少气盛似乎正在被不期而至的凛冬所消磨。

“分手而已，不会一时想不开从这跳下去吧。”原本关心的话从孔肖吟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带点情敌的嘲讽。

“是分开，不是分手。”冯薪朵站直身子，面对孔肖吟严肃地纠正道。万丽娜说解盘纯属小孩子过嘴瘾，孔肖吟如果想趁虚而入，那是她想多了。

“在爱情的语境，分开就是两个人可以见面但是也不再谈情说爱，这不是分手是什么，别自欺欺人了。”跟语文老师抠字眼，冯薪朵同学还嫩了点。“她这么做不单是保护你，也是保护自己。谈恋爱而已，没必要把前途名誉搭进去。何况你还小，人生充满不确定性。等你毕业上大学接触的人越来越多，那时候再提分手的说不定就是你自己。”

什么叫成年人只看利弊，冯薪朵今天算是从孔老师这学了一课。

“我答应过陆婷不跟你吵架。”冯薪朵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走到教室门口实在忍不住回头反驳孔肖吟，“但这不代表你说的对。”

“她这么做你不气？”

“咋不气，气得我大姨妈都提前了！”

冯薪朵拿过奶茶猛吸一大口，甜食非但没有缓解抑郁喝多了反而有点恶心。

中午放学冯薪朵窝在教室哪也不想去，按照陆婷的吩咐，喝完姜茶，吃过东西再吃药，肚子不痛了，心却依旧疼。

她托万丽娜带个汉堡，结果小丫头买回一份巨无霸大套餐，还贴心的把冰可乐换成热奶茶。青梅竹马的情份到底还是靠谱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班那对小情侣都知道收敛，陆老师这么做完全合理，总不能顶风作案吧。”

“什么叫顶风作案，跟我谈恋爱是犯罪吗？”

“跟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可是犯罪…”

冯薪朵刀子一样的眼神瞪过来，万丽娜赶紧闭嘴喝奶茶。即便她不说事实也是如此，但凡她们的关系暴露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白的说成黑的，陆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犯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道理我都懂。”

冯薪朵看着桌上的史迪仔保温杯，想起昨晚陆婷说的那些话，字字在理，句句合情。这种情况下陆婷提出分开，她能说什么？任性犯倔说不同意，陆婷会妥协，只是以后每一天都会活得心惊胆颤。她知道陆婷害怕，可她不能说，更不能问，有些话说一旦说出口会成为压垮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说分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我一下想起小时候爸妈忙家里没人就把我寄放在你家，有时候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回来把我接回去。那时候我就知道，等待的滋味有多难受…”冯薪朵说完别过脸。

万丽娜听她语气不对劲儿，凑过去一看诧异地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妈呀，冯薪朵你竟然会哭？！”

“憋吵吵，喊什么喊，我又不是机器人，难受还不能哭啊。”

冯薪朵抓过餐巾纸胡乱抹了把脸，擦得满脸通红。

万丽娜咂咂嘴摇头感叹，“陆老师要是看到你这样肠子都悔青了，还分什么分，赶紧领证得了。”

万丽娜这话倒是把冯薪朵说笑了，“结婚我是想过，只是现在国内环境还不允许…”

“那就出国呀。冯薪朵，我发现你这颗脑袋瓜，连白纱纱那么作的戏精绿茶婊都能搞定，怎么一遇到陆婷脑子连弯都不会转了呢？”

冯薪朵一脸为情所困的痴样儿，万丽娜看得又气又急。

“你要是同意分开，到毕业前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你能忍住不去找她， 可你拦不住喜欢她的人前仆后继的追她吧。就算你拦住眼前这些追求者，身边的同事，领导还有家里人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怎么办，你还能像上次那样从中作梗吗？你们都分开了，还有什么资格阻止人家相亲？你以为忍受委屈做了一个看似理性的选择，其实是放弃自己捍卫爱情的权利。她做了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好的选择，你呢，你还能做什么，就坐在这啃着汉堡哭吗？”

万丽娜突如其来的一腔愤慨，犹如汉堡里的辣酱呛得冯薪朵涕泗横流，哑着嗓子自嘲道，

“你说得对，我真是脑子锈了才会答应分手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