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梦君

【6】

　　“那晚我和她都喝多了，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

　　“你撒谎，你们明明...不，我不听，我不听！”

　　“你听我说，我爱你，我爱你！”

　　男主情绪十分激动，捧起女主的脸激情热吻，搂紧女主的腰仍她捶打死不放手。

　　“卡！很好，上午就到这，收工！”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孔肖吟的手臂弹簧一样把男主推得远远的，转过头不停的吐口水。

　　“至于吗姐姐，看你刚才挺享受的呀。”

　　饰演男主角的演员今年刚满十八岁，脸蛋儿长得眉清目秀，人品却比公共厕所里下水道还肮脏。

　　酒店试镜偶遇黄婷婷那天，走投无路的孔肖吟咬着牙试了一段女配的戏。导演当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回去等消息。这种话孔肖吟听了一天，心里清楚，等消息就是没消息，所以没抱什么希望，反正给黄婷婷做配的戏她也不稀罕。

　　谁知第二天叶哥兴高采烈的打来电话，说制片方发来合同要签她进组，定下的角色不是女配，而是女主。孔肖吟再三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她实在不敢相信，第一次拍戏就能出演女一号。

　　好运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其实在影视圈，剧没开播前任何人员的变动都是有可能的。女主临时换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把女主从顶流换到十八线这种操作圈内倒是极为罕见。

　　好不容易爬上高峰，又猛然滑落谷底，如今机会再次降临，再傲的人也知道收敛。孔肖吟知道自己没流量扛不起收视率，第一次拍戏更是没经验，进组后每天早起晚睡，勤勤恳恳研究剧本，导演说怎么演，她就怎么演。

　　谁知演着演着，说好的大女主IP变成了无脑恋爱偶像剧，男主的戏份比女主还多，动不动就加吻戏，男演员还假借演员专业度为由，完全不用借位，次次都来真的。导致孔肖吟现在一看到他的脸，就生理性犯呕。

　　“小孔，下午没有你的戏，回酒店休息吧。”

　　“副导演，下午不是拍我和男主吵架的戏吗？”

　　“剧本改了，先拍女二和男主的感情戏。”

　　“那，那我的戏份什么时候拍？”

　　“先回去吧，有的话我再通知你。”

　　副导演笑着叫叶哥送孔肖吟先回酒店。

　　一等就是七天，堂堂一部剧的女主角，一周无戏可拍。

　　孔肖吟从叶哥电话里听出女二的背景，投资人的外甥女，难怪打她一进组女主的戏份日渐稀少，以至现在连剧组都不用去了。

　　“妈的，一群捧高踩低的势利眼，签合同时说得好听，什么专心搞创作，拍出行业好剧，现在还不是特妈的捧资本的臭脚！九年义务教育的落网之鱼都能当男主角，油头粉面的黄毛小子，还对女演员动手动脚，垃圾！一群垃圾！”

　　叶哥给副导演打完电话气的直接破口大骂。

　　孔肖吟想起一句电影台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娱乐圈没有人，就是糊。

　　“叶哥，我去取下外卖。”

　　演员不开工，剧组连饭都不管。还好这次拍的是现代剧，酒店离市中心不远，只是外卖需要到大堂自取。

　　“...不用客气，像您外甥女这么好的条件放咱圈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不拍戏才浪费了呢...您放心，一周前陆婷就叮嘱过导演给您外甥女加加戏，毕竟新人需要多历练...”

　　孔肖吟去完外卖进电梯，突然跟进来一个正在电话的漂亮女孩。听到电话说到“陆婷”，恍然想起，眼前这个女孩正是陆婷的经纪人，钱蓓婷。

　　外甥女，加戏，陆婷叮嘱...

　　啪嗒一声，热乎的外卖掉到了地上。

　　孔肖吟双手攥拳，眼眶发热，敢情自己兜兜绕绕，还是没逃过陆婷的五指山。

　　“都当女主角了，怎么脾气还这么臭。挣钱不易，别浪费粮食，哝，拿着。”

　　钱蓓婷赶紧把外卖捡起来，递给孔肖吟。好在买的是饭，这要是面汤洒了溅到她衣服上，回头可得找陆婷报销。

　　“你，你认识我？”

　　“你进剧组的合同是我发给你经纪人的，我当然认识你。”

　　叶哥说是制片方要签她做女主，钱蓓婷说合同是她发的，也就是说这部剧的制片方是...

　　“是陆婷，没错。是她点名要你当女主角，她现在就在这家酒店，要谢她的话，去1218号房间。”

　　电梯不知不觉到了12层。

　　钱蓓婷临走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孔肖吟的卡通睡衣，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得再明白点。

　　“要去的话，最好换条性感一点的裙子，她喜欢红色。”

　　电梯门缓缓关上，开始下降。

　　孔肖吟低头看向脚上的一次性拖鞋，蹲下，抱紧自己。

　　“明天哦不，就现在。把那小子装富二代骗钱，初中霸凌同学被劝退的料都放了，晚上发声明就说男主一早换人了，明天让中戏的优秀毕业生来试戏，男主戏份全重拍。告诉他老板，以后这个垃圾小赤佬别让我看见，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刚从戛纳电影节回来的陆婷，在飞机上听钱蓓婷说起剧组里这些事，心里又气又笑。孔肖吟被她打压了几个月，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可也不能窝囊成鹌鹑呀。

　　钱蓓婷在电话里问她打算呆多久。

　　陆婷端起酒杯，抿一口红酒，看向门口，喉咙掠过一股酒意。

　　“看她的表现喽。”

　　正说着，门外响起一阵局促的敲门声。

　　小钱笑了一声，马上把电话挂了。

　　陆婷把手机挑到静音后扔到一边，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品着红酒，直到杯中酒品到一滴不剩，这才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的孔肖吟等得小腿直发抖，还要安慰自己，这种事搁谁第一次都会紧张。

　　除了紧张，孔肖吟还有点担心，因为她没有性感又漂亮的红裙子。

　　接不到通告后，她已经很久没买过新裙子。进剧组每天穿的都是戏服，自己带来的衣服只有一百块五件的白体恤，身上这件白衬衫还是从叶哥房间偷来的。

　　但愿，陆婷也喜欢白色吧。

　　“白色？”

　　“我没”

　　不等孔肖吟解释，陆婷翻了个白眼，门又关上了。

　　“诶？你你听我解释，我没有红色的裙子，我我，咝...”

　　走廊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凉风，孔肖吟揪着衬衫下摆，咬住下唇再次敲响房门。

　　“先让进去好吗，我里面没穿，有点冷...”

　　嘎哒，门又开了。

　　陆婷的脸比过堂风还冷。

　　孔肖吟顺着门缝钻进来，贴着墙面罚站似的低着头，衣服穿太少，说话都没底气。

　　“我一直呆在剧组没出去过，没有时间买...”

　　“所以就穿白衬衫，还是男款。”

　　陆婷双臂交叉在前，黑色高领卫衣越发衬托出高级脸的冷白，黑色穿在她的身上别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这是新的...”

　　孔肖吟试图解释，可陆婷从来不听她把话说完。

　　“脱掉。”

　　陆婷表情高冷的命令道。

　　孔肖吟的脸却和煮熟的小龙虾别无二致。

　　在电梯里听到钱蓓婷说那些话时，她就知道，除非彻底离开娱乐圈，否则陆婷这个坎儿，她是迈不过去了。

　　“你就是喜欢高高在上看着我一败涂地是吗？”

　　孔肖吟抬起手，抓住自己最后的自尊那样攥紧衬衫领口，把心中的委屈，不平，愤怒通通喊了出来。

　　“我没有辱骂观众，也没有勾三搭四，我不是荡妇，也不是贱货！节目组已经剥夺了我的出道机会，你为什么还要当众羞辱我？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山顶滚到山底还要被万人唾骂。你知道我每次面对镜头都会被人揭开伤疤是什么滋味吗？我去试镜被人笑话被人看不起，还要笑着给手下败将配戏。我谢谢你在我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施舍给我一个女主角，让我不得不和一个油腻的猥琐男拍吻戏，让我挂着女主角的头衔戏份却一减再减，让我现在像个不要脸的赔钱货站在你面前。陆婷，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发泄完冤屈的孔肖吟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惨兮兮的贴在墙上，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我以为你穿成这样，是来求我的。”

　　陆婷不气也不恼，仿佛刚才突然被人怒吼一通的不是她一样。

　　“嘴这么硬还来求人干嘛，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菩萨，看菩萨愿不愿意帮你渡苦海？”

　　“陆婷，你做人不要太...唔”

　　太...太什么？

　　陆婷的鼻子太笔挺，怼到脸上有点痒？

　　还是陆婷的嘴唇太柔软，亲在嘴上有点甜？

　　还是...陆婷这个人太霸道，一个吻就想堵住她的嘴？

　　太坏了...孔肖吟心头一颤，搂紧坏人的脖子，又气又急又渴望地热切回应着。

　　那场华丽的闹剧后，她时常会做一个梦，梦到陆婷趴在她的身上，像现在这样霸道，不讲理，用力的吻她。

　　孔肖吟闭上眼，仿佛回到了梦里，房间开始旋转了。